开个小号疯狂磕

龟速,不定时更新老鸽子

话梅棒棒糖(上)

(年少成名•直女笔 X 默默守护•公主畅)


•双视角(此篇为笔视角)

•BE预警,但不太虐(因为我舍不得)

•伪现背,有私设,勿上升,ooc致歉


00


你小时候吃过话梅棒棒糖吗?

外面一圈晶晶亮亮,甜到发腻的红糖麦芽糖,中间镶嵌着一颗酸掉牙的干话梅,一口糖一口话梅刚好完美中和两种极端的口味。


但是你发现没有?

糖总比话梅先吃完,最后剩下软烂无味的话梅肉,和一颗攥在手里一时不知怎么解决的话梅核。


01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和她性格完全相反。我妈总说我没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女孩子就应该像隔壁荡着秋千捧着书,安安静静享受阳光的她那样;而不是明明从小住在城市里,却性子野得要偷跑去农村和一群小男孩摔摔炮,炸泥巴,逮蚂蚱。


每次我玩得一身脏兮兮回来,总会经过隔壁邻居家,于是有一次就被那个秋千上的小姑娘投来了好奇又惊异的目光。

但我可能有社交牛逼症吧,我完全不觉得丢脸,反而回给她一个憨憨的笑。当时是换牙的年纪,甚至还缺了牙巴。

我想象不到那时候我那一咧嘴是怎样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滑稽样,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忍俊不禁的表情。

她忍得很辛苦,也许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嘲笑别人,但你知道的,公主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在我锲而不舍地又对她做了个鬼脸之后,她“噗嗤”一声破了防,双手捂着小嘴,低着头,肩膀抖个不停。

其实这样反而有点像哭凶了在抽泣。


我走近一些打量着她,她碰巧抬起头,眼角居然真的带泪!不过我知道那是笑出来的,因为她弯弯的笑眼还没收起来,棕色的瞳孔在斜映的夕阳光下熠熠生辉,好看得不得了。

我是一个重度颜狗,于是当即沦陷——我要和她做朋友,我要天天逗她笑。

但正当我要开口跟她说话的时候,我妈隔着栏杆凶神恶煞地吼我,我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屁滚尿流地逃跑了,连句“再见”都没给她说。

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邻居嘛,抬头不见低头见,机会多的是。


机会也确实多的是。


初一开学,我一路边狂奔边往嘴里塞饭团,上下牙像是在打架一样飞快咀嚼。

抬手一看手表,七点五十八分。

我真的不想开学第一天迟到,都怪闹钟声音不够大,怪阿姨卷饭团速度太慢,怪…怪莫名其妙出现在梦里的小公主。

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明明俗话说的是“朝思夜想”,我都没见到她几面,甚至还没说上话,我怎么可能会想她呢?

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着我“哐哐哐”的脚步声,这也是我很不理解的一点——初一教室为什么不设在一楼?初一初二初三按照顺序从上往下设教室,这是什么类型的脑瘫想出来好策划?

终于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顶楼,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教室里座无虚席。

也许是我弄出的动静有点大,原本在老师带领下低头预习的同学们瞬间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我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把求救的目光抛向讲台桌旁的老师。

老师皱眉诧异地看着我,从桌上拿起了一份点名单:“人数不是刚好吗,怎么还有一个?”

我闻言开始怀疑起我妈办事到底靠不靠谱,不会开学了才发现没给我报上名吧?

“老师我叫笔。”我主动道。

老师扶着眼镜,半信半疑地一行一行对照着找下来,终于在名单某个角落找到了我的名字。但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后看,直到扫视了整份名单,也许是在好奇为什么教务处失误给我们班多塞了个人进来吧。

她花了很长时间找,我也就站在那里被全班同学审视了很长时间。

我撇撇嘴,心想着如果按照入学成绩排名,我肯定在前几个,也就不用罚站这么长时间了。

而老师在找到我名字的同时,肯定也扫了一眼我的成绩,于是什么都没说,直接给我指了指唯一空余的那个座位。

得亏我成绩好,我心想。要是我没这分数,开学第一天我就得被拎出来杀鸡儆猴。

我谢过老师,拎着书包往座位走去,吊儿郎当,漫不经心。


直到,我走近,看清了我的同桌。


早八的熹微晨光漫上攀附窗台的油叶枝,明明是九月份的金秋时节,一绺盎然春意却挤着玻璃缝钻进五楼的第一间教室,而我“朝思夜想”的小公主,拍了拍她旁边的凳子,对我温柔地笑了笑。


02


我们能成为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任谁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一个人都不认识,最先熟悉起来的肯定是物理距离上最靠近的人。

而且我们其实也不能算完全不认识,毕竟是邻居,没说过话但见过面;她是我妈总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乖小孩,而听她的意思,我似乎也是她妈挺喜欢的类型,性格开朗,成绩优异。

所以即使并没有正式认识过,我们已经无意间多次出现在了对方的日常生活中。

所以我们之间没有那些俗套的“初次见面我叫某某,多多关照”,而是心照不宣的“放学一起回家吧”。


我挺开心的。

想要和公主交朋友的愿望达成,我再也不需要“朝思夜想”了。


我们俩的成绩都不错。


尤其是我,当时我入学考试出乎意料地考得很好,第一名,所以被迫当了班长。

我无奈:选我当班长,这个班的画风怕是会变得很清奇。

但老师说我很合适,因为我脑子挺好的。


班里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基本都是勤奋刻苦的类型,只有我上了初中也依旧天天疯玩。

实验班每天的作业都很多,而我是个特别有想法的人,我讨厌那些重复机械的刷题活动,所以在一次月考出成绩之后,我带着我几门满分的试卷去办公室找老师软硬皆施,最后还死皮赖脸地撒娇,终于得到了老师的首肯,答应我免除一部分不必要的作业。

这本来是个小秘密,只有老师,我,还有畅知道。但不知道被哪个第四方听去了,隔天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学生都不喜欢写作业,所以对于我的这种特权,心生不满的肯定大有人在。

但因为我是班长,平时人缘挺好,同学们更多的都是笑嘻嘻地拿这个事情调侃我,阴阳怪气几句“哎呀好羡慕”,更多的也就没什么了。


我其实不介意,但畅似乎看我硬着头皮和他们打哈哈的模样,有些担心我,放学回家路上还小心翼翼问过我要不要紧。

我当然不要紧。

所以我神采飞扬地对着她装逼:“光明之前最黑暗,风雨中这点伤痛不算什么,没有什么是我搞不定的!”


我本意是想表达这些对于我来说是无关痛痒,未成想畅却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接下来几个星期,关于这件事情,一个调侃我的人都没有了。

我纳闷去问畅,她也没打算瞒着我,直接告诉我她只是在起哄最厉害的那几个人面前有意无意提起我窗口的台灯经常亮到深夜两三点,甚至通宵达旦,而且她来我家做客的时候看见了我桌上的竞赛习题。


我不由得佩服她的话术。


台灯亮着,是因为我怕黑,不敢关灯睡觉,所以电量充足就通宵达旦,电量不足就两三点它自己熄灭;而我桌上的竞赛习题,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习题,损友送的,知道我志不在此,特地送来恶心我的。不过它的重量盖泡面差不多,所以就一直被我留在桌面上。

这些事情畅都是知道的,她一句谎也没说,却轻而易举帮我解决了那些风言风语。


我觉得她很厉害,事实上她也确实很厉害。


她成绩也好,她很喜欢看书,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文人墨客的书卷气,我本以为这样的人理科会成为她的短板,但她每次考试也都考的很不错,虽然不像她的文科成绩那样拔尖,但在高手如云的班里已经完全够用了。

我的文科就一般般,我不喜欢背东西,总分能排第一全靠着一骑绝尘的理科成绩。

所以我们俩算互补。我挺享受给她讲题的时光,她比我们班其他同学聪明多了,一点就通,和聪明人交流题目的感觉就是好。而她给我梳理知识体系,让我用最直观的方式记住晦涩难懂的内容,简直帮了我大忙。


我们俩这种互相促进共同进步的良好势头得到了我母上大人的认可。

每次畅来我家的时候,我妈看她的眼神比看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爱意满满。一边对她嘘寒问暖,一边夸她安静优雅像只优美的天鹅,反过来却还要踩我一脚,说我听R&B弹吉他惹得她心烦,连我爸也在旁边没原则地附和。


我招谁惹谁了!


而我去她家玩的时候,则感受到了人间温暖。她妈妈和她完全不一样,一副东方韵味十足的长相却有着西方辣妹的奔放性格。畅也很少叫她妈妈,更多时候是叫她的名字,英文名。

这偶尔真的给我一种很割裂的感觉。

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非常西式,连吃个饭都是自助式的餐饮习惯,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我开玩笑去问畅:“你不会真是哪个城堡里逃出来的小公主吧?”

她说我脑洞太大。

我赖皮要她穿上公主裙,给我看看正宗的小公主是什么样。

她害羞了,脸红红的,恼羞成怒追着我满屋子跑。

她当然跑不过我。

所以后来我反过来逮住她,假装妥协不提这事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套路她。


我看她的书桌上摆着两种棋,象棋和西洋棋。

她的生活习惯这么西式,估计西洋棋不会差。而我没告诉她我从小学象棋,她大概率下不过我,只要我们用棋局来打个赌…

“我们一局定胜负!”我不怀好意道:“输了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愿望。”

她没有拒绝。

我抢先一步挑了象棋,她挑眉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味不明。而我当时提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一局是中炮局。起炮在中宫,马常守中卒,士上将防空。象要车相附,卒宜左右攻。最后将炮车敌,马出渡河从。

我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一手,玩着玩着我汗都下来了,最后一个不注意被钻了空子,我居然落了个满盘皆输。

我失落的“嗷”了一声,幽怨地看着她。

没办法,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还好你没选西洋棋。”

“你不会西洋棋?”我猛地坐直身体,眼睛里燃起希望的光芒。

她笑笑,随后一句话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她轻声说:“我西洋棋更厉害。”


那一天,从小天才惯了的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领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一天,我突然对畅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03


我妈跟我说过,她对我这不放心,那不放心,但唯一放心的是,她知道我绝对不会早恋。


小学的时候我作业少,睡得早,早上醒来也早。待在家里没有意思,所以我吃完早饭就直接去学校了,通常情况下会是全班第一个到的小朋友。

我妈好奇我那时候那么早去学校都干些什么事情,有一次偷偷跟在我后面,跟进了学校里。

她看到我乖乖地在座位上放下书包,拿出书来看,还傻乎乎地和飞进教室的蝴蝶打招呼。第二个来的是男同学,我跟他问了个好,然后就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看看书,捉捉蝴蝶,全然当男同学是空气。

我妈叹了口气,说我没那条神经,她现在不担心我早恋了,她担心我未来还有没有得恋。

而这种想法,在她听说我把男孩子写给我的小纸条上交给老师之后,达到了顶峰。

我妈无奈道:“你怎么跟别的女孩子一点都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我愿闻其详。

“你看畅。”我妈说:“她妈跟我说人家收小纸条都会脸红红地告诉她,然后第二天不好意思地带一个小蛋糕去回礼,再给人家拒绝掉。你倒好,你这整的人小男生多尴尬。”

“可我又不喜欢他。”我义正言辞:“对待不喜欢的人不就应该直接了当的拒绝吗?”

“拒绝…那你把小纸条给老师干什么?”

“他上课的时候给我传的。”我振振有词:“打扰我上课了。”


我妈没话说了。

但她的表情看上去还是怪怪的。


所以我后来又去问了畅,问她觉得我这样的处理方式妥不妥当。

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很认真地告诉我,我和她都是学生,是不应该早恋的。

我笑她年纪轻轻的有些老古板,她妈妈思想那么开放,说不定都不会在意她是否早恋,结果她却自己给自己“裹小脚”。

但她的表情依旧很严肃,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告诉我不能和其他男孩子早恋,那会影响我的成绩,我的未来。

看她草木皆兵那紧张样,我晃了晃她的手,向她保证好好学习,绝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像是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处。

我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她看出了我的不理解,却避开了我直视她的眼神。

“我害怕。”

“怕什么?”我问她。

“怕你和别人谈恋爱。”她低埋着头,可怜兮兮:“你就没时间和我一起玩了,久而久之,做不成朋友了。”


怎么会呢?这罪名太大了!姐妹大过天好吗!

我再三向她保证,大猪蹄子完全跟她没法比。她点了点头,应该是相信我的。


“诶。”我挑起新的话题:“快中考了,你志愿打算填报哪所学校啊?”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先反问我。

“我?”我和她并排坐在秋千上,抬头看向天空中稀疏却明亮的星星:“我其实想…学音乐。”

她静静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不敢跟我爸妈说。”我继续道:“他们都是很传统的人,尤其是我妈,当了一辈子音乐老师,前几代也多少和音乐沾边,所以就格外不希望我学音乐。”

“你自己的计划呢?”

“我到现在其实也没有很确切的计划。”我掰着手指道:“但确实也不打算干辍学搞音乐这种出格的事情,我还是得上个好高中,大学看看,能不能考个音乐学院吧。”

“如果是这样,你高二需要选文科。”她正色道:“你擅长理科,但你应该知道,音乐学院不收理科生吧?”

“嗯。”我应了一声:“我知道。”

突然,我惊喜地想到了什么:“你喜欢文科,我也要学文科,那我们高中是不是还能继续同班?”

“也许吧。”她对我笑笑。

我一扫前途渺茫的阴霾,开心地搂着畅。


到底还是年纪小,不太会过分深究飘渺的未来,只安逸于眼前的小快乐而已。


“你看月亮。”畅往天上指了指:“圆的。”

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老话诚不欺我。

“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畅仰面眯眼,沐浴月光:“月亮在慢慢变圆,所有事情也会慢慢变好。”


04


借她吉言,我的一切似乎真的在慢慢变好。


我中考考了个高分,她也不差,高一我们很顺利地进了同一个班。

还是实验班。

但不知道这种风气是怎样形成的,哪怕我们所在的学校是市重点,学校里重理轻文的思想还是十分根深蒂固。

我的理科思维确实不错,但与初中一眼看到答案的那种难度相比,高中的一些难题逐渐让我有了一种得到锻炼与挑战的快感。

一直以来我很少有做不出题去和别人讨论的时候,事实上也没有这种习惯。但一次被题绕进去钻牛角尖的时候,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大概是被我抓耳挠腮的模样吓到了,他主动提出和我交流交流。我也没推脱,很大方地把困难点告诉了他,他边思考边和我讨论,不多时问题便迎刃而解。

我很感谢他,当即提出去小卖部请他吃小饼干,他看起来也很高兴,接受了提议。我扯扯一旁安安静静做作业的畅的袖子,问她要吃什么,要不要我帮她带。

她摇了摇头,没理我。

我没在意,揣上钱包就和学委说笑着出了教室门。


我嚼着辣条回座位,看见畅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以为她不舒服,连忙擦干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询问她。

她“哼哼”了两声,吸了吸鼻子,说自己感冒了,头晕。

我掏纸巾从下面递到她面前,她动了动,垂下一只手接过我的纸巾,细细地擦拭着鼻子。

“你吃什么呢?”她瓮声瓮气问道。

“辣条。”

“味道好重啊。”

“是吗?”我尴尬笑笑:“我咋闻不出来?”

“我感冒了都闻得出来。”她说。

“那,那我不吃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味道太重惹得她头晕,讪讪道:“老师等会进来闻到就不好了。”

“嗯。”

我起身把剩下半包,本打算留给畅尝尝的辣条扔了。

她生病了,闻不得这种油腻的味道,而且她应该也不像我一样,总喜欢这种垃圾食品。

扔了没什么可惜的。


一节课上得我半懵半懂。

课上老师留了一道难题,本想做完了当堂评讲,然而问了半天也没人应答,看来是大家都被难住了。我有点思路,尝试着写了一些式子,但似乎又像之前做题一样陷入了某个走不出的怪圈,老是跳脱不出来。于是我趁着老师收拾的空挡上前去拦住了她,而下一秒,学委也拿着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来让老师看看。

老师分别看过我们俩写的东西,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你们都是对的,但你想到的东西,他没想到;而他想到的的东西,你又没想到。这题我不着急讲,你们自己可以私下交流交流,争取自己算出来。”说完便扬长而去。

只剩下我和学委面面相觑。

“那,聊聊?”他先一步道。

“好啊。”

“去你座位聊吗?”

我看了看撑着脑袋,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舒服的畅,摇了摇头。

“不了。”我不想打扰到畅:“去你座位吧。”


晚自习下课铃响,我合上自己买的课外习题册,伸了个大大懒腰,催促畅收拾东西一起回家。

“你先走吧。”她头也不抬一个:“我作业没做完。”

“啊?哦…哦。”我有些惊讶,但也接受了这个说辞。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舒服,要么上课,要么就是趴在桌面上,写作业的效率不如平时那么高也正常。

但是她身体不舒服,我又怎么放心她之后自己一个人回去呢?

“要不你回家再写吧。”我提议道:“我和你先回去,你不是不舒服吗,万一路上…”

“不用。”她迫不及待拒绝了我:“我想写完了再回去,我没事,你回去吧。”

“……”

“好吧,那…拜拜。”

“拜拜。”


我一个人走在只有零星几盏昏暗路灯的街道上,心里藏着事,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都忘了我自己怕黑这个事实。

畅今天怎么了?

我不是没见过她身体不舒服的样子,但从来不会是像今天这个样子。

她一整天都在刻意躲着我,始终没给过我一个正脸。

我琢磨着是不是我无意间说了什么不对的话,让她不高兴了,她才一直对我这样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她很少有这种跟我闹脾气的时候。她性格特别好,也许真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吧,我可能得给她道个歉。没有什么是道个歉送个小饼干解决不了的事情,至少在她那里没有。

想明白了我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想着明天早起去她家门口堵她,给她带早饭带小饼干,粘着她,她肯定受不了。


如果,她给我机会的话。


05


“她已经去学校了?”我不可置信。

“是啊。”她妈妈耸耸肩:“畅畅说作业没做完,想早点去学校先做一会儿。”

“哦,好…”


我第一次早起蹲她,没蹲到她,反而蹲来了她妈,以及大清早的一个晴天霹雳。

我们几乎每天都一起上学,她起的早,每天都要在楼下捧着一把玉米喂小鸟,然后碰上着急忙慌往外跑的我,笑着替我摘下刚抄近道穿过灌木丛,残留在校服上的树叶,随后我们一起有说有笑地往学校走去。


但今天她不等我了。


我神游物外地咬着饭团,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边思考边走,一条走了无数遍的上学路愣是走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嘿,笔!”

碰上一个同学,我回头一看,是学委。

“早上好!”我礼貌地笑笑。

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捂着嘴笑得一抖一抖的。

我觉得莫名其妙,追问他笑什么。

他存了心要跟我开玩笑,就是不告诉我,撒腿就跑。而我心情本来就不好,经不起刺激,于是着了他的道,追着他誓要问出个结果。

结果,结果就是我的小短腿终于在班级门口才堪堪追上了他。我一把扯过他的校服,凶神恶煞问他笑什么。

他一边打着嗝一边替我摘下缠绕在头发里的绿叶,调侃我紧跟潮流,知道绿发饰今年流行。

我懒得跟他闹,锤了他一拳,转身回座位,边走还能边听到那缺德的笑声止也止不住。


我叹了口气,抬眼看到畅在安静地补作业,心想着,这人果然还是需要对比。畅若是看到我头上有树叶,她就肯定不会嘲笑我。

“早呀,畅畅!”我元气满满地跟她打招呼。

“早。”

“我给你带了小饼干哦!”

她没拒绝,只点了点头,向我道了声谢。

这种反应…我觉得有点怪,但说不上来哪里怪。


等到放学的时候,她又借口自己有事让我先回去。我第二次被迫一个人走这条没什么灯光的小路,猛然回忆起来——我们之间一直不存在形式主义的“谢谢”“不客气”。

而今天,我只是像往常一样随手分享了一点小饼干给她,她却生分地向我道了谢。

其实这也没什么,如果因为这个就胡思乱想的话,那也不会是我。

真正让我的心咯噔一沉的是,走着走着我听到了我身后时不时响着的,明显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一点都不害怕。

那是畅的脚步声,我听得出来。

她说的借口是假的。


她只是不想和我一起走。


06


我是个性格很直的人。

畅没来由地躲了我好几天,我高低要问个原因出来。


第二节课下课,高一年段集中跑操。我拍拍她的肩膀:“走吧,跑操。”

果不其然,她又找了个借口:“我去上厕所,你先去吧,别迟到了。”

“哦?”我不为所动:“我也要去厕所,一起吧。”

畅看了我一眼,而我没什么表情。

能指望我有什么表情,她现在单方面对我行为性冷战,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她没说话,自顾自走向厕所,而我二话不说跟上她的脚步,寸步不离。

到了厕所门口,她背对着我,喃喃道:“还是算了吧,我不着急,先去做操,你要上你上。”

说着转身欲走,我没让她逃掉,一把揪住她手臂,拉着她往没人的实验室去。


我的力气可能有些大,因为我落上锁,放开她的时候,她一直捂着手臂上刚被我抓着的的那一块区域。已经快要夏天了,她穿的短袖,我扫了一眼,指缝间甚至能看到几道红痕。

我有些自责。

畅是个细皮嫩肉的公主,我平时大大咧咧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闹得过了伤到她。她一直都笑着说没关系,疼了伤了也从来不告诉我。

“对不起。”我敢做敢认,真诚道歉:“我只是想问你些事情。”

“不能做完操问吗?”她把手臂背到身后,细若蚊音。

“做完操?”我冷哼一声:“你给我机会吗?”

她默不作声。

“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我注视着她的眼睛。

“没有。”

“你为什么躲着我?”

“马上高二了。”她的回答有些文不对题:“选科,你选文对吧?”

“嗯,所以呢?”

“我谈恋爱了。”她平静地回答我:“所以我要和他一起报理科。”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这件事。”她面无表情地对上我震惊的眼神:“我食言了。”

“啊。”我尴尬地笑了笑:“那也没事啊,只是不在一个班了而已,我们还是可以一起…”

“他会陪着我。”她打断了我的话:“我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陪你一起上下学了。”

“那放假的时候不能来找你玩吗?”我不死心。

“别了吧。”她残忍地笑笑:“你不觉得这样很自讨没趣吗?”

“什…什么?”我不敢相信这么冰冷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我和他走在一起,你要来当电灯泡吗?”

“我…”

“我跟你说过吧?”畅提醒道:“谈了恋爱,再好的朋友都会在冷落中渐行渐远。”

“你不是一个性格鲜明,非黑即白的人吗?你接受得了现在的我依旧跟你当个表面朋友吗?”她语气强烈地质问我:“你能吗?”


我愣住了。

原来乖乖的甜美小公主有一天也会叛逆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不是说,不早恋?”

“我说了,我食言了。”她低下头:“所以你也可以食言。”

我没听明白:“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学委写给你的。”她笑了笑:“他不好意思直接给你,放我这里让我明天期末考完了给你,我觉得都到这份上了,早一天也没关系。”

“他对你挺好的。”畅走到门口,“咔哒”一声解开了锁:“明天他来找你,你自己跟他说吧。”

语毕,畅出了门,只剩下我留在原地发呆。


信息量太大,一时有些加载不及。

为什么谈个恋爱会让人有这么大的变化啊?我不能理解。

我看着手里的信封,一时之间只觉得是什么洪水猛兽之类的东西,避之不及。

但理智和小时候发生类似事情的经验告诉我,不能直接扔掉,不能告诉老师,这样不礼貌,对人家也太过于残忍。

所以即使我刚被最好的朋友宣布了友谊破裂,像是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一颗脆弱的心脏遭受了千刀万剐,我依旧小心翼翼收好了那封信,只想善良温和地拒绝他。


我逃了那一次跑操,被老师查了出来。而畅没逃,只是迟到了,而且补交了假条,所以相比较之下,我的罪过更甚,假期作业又加了几张卷子。

事实上我连她补假条的流程具体是怎样都不知道。以前我们形影不离,她请假我也一定要请假,所以养成了从来都只等她帮我搞定假条的习惯。

我不怪她这次请假的时候不像从前一样顺便带上我。


我只是觉得委屈。


我没做错什么,却莫名其妙丢了个好朋友。

而且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可能不难过。


07


决定了要学音乐,选科要选文科,为此我和我妈大吵了一架。

她还是那个态度,不希望我学音乐,因为我优异的理科成绩足以让我上一个比音乐学院档次高不知道多少倍的985大学。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畅说的没错,我是个个性鲜明,非黑即白的人,我不愿意将就,所以我不妥协。


我干了个出格的事情。

我声称要去图书馆借书,实则偷偷去理发店把一头长发给剪成了假小子发型,因为这样让我看起来更像电视里那些R&B天王。

我妈看到我的新造型差点没气死。


又过了几天,我妈觉得事已至此,我去意已决,于是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带着我去找了音乐学院德高望重的教授,让他看看我适不适合学音乐。

而我的先天条件也确实没辜负我的后天热爱。

教授把我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给我妈唬得一愣一愣的。她是学民族的,对流行只能算一知半解,所以教授说什么,她只当是什么吧。


过了我妈这一关,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我一边背着晦涩难懂的文综,一边努力参加一些声乐比赛,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这样对于预录取会有一些帮助。

渐渐地,我在一次次的活动中积攒了一些粉丝,甚至连带着在学校里都有了点小名气。


元旦晚会,老师告诉我,应广大同学们的要求,我得出一个节目。

于是我带着毛毛躁躁的刺猬头,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用廉价的话筒和音响献唱了一首英文歌。

这首歌我以前给畅推荐过,她挺喜欢的,我希望她能在人群中听见。

我扫了一眼观众席,并没有看到她。

我从上而下,从左往右,一排一排看过去,直到看主持人上台催我下去了,我也没有找到她。


确实挺没意思的。

她说的对,我挺自讨没趣的。


08


我高考考得很不错,十分顺利地进入了心仪的音乐学院。

我妈给我办了个庆功宴。当初最反对学音乐的人现在笑得最开心,几杯酒下肚还搂着我激动地哭了起来。

我无奈地扶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撇下我爸应付那些喝得不够尽兴的亲戚。

“孩子…”我妈醉醺醺地喊我。

“怎么了?”

“你真棒!”

“是是是,我真棒。”

“你那个好朋友,她考得怎么样啊?”

我不知道。

“也不错吧。”我敷衍道。

“那就好…”我妈含糊道:“她真的很善良,很为你着想。就你当时不好好说话那股子劲儿,我看了就来气,要是没有她,我才不那么容易妥协呢。”

“什么?”我闻言呆愣在原地:“她来找过你?”

我妈找了个台阶坐下,趁着酒劲儿娓娓道来:“人小姑娘趁你不在的时候来找我聊天,说了不少你的好话,说什么只要你愿意,你会在任何自己喜欢的领域做出成绩,但前提是,你喜欢。”

“她说你有决心,为了学音乐连最讨厌的课文都能硬着头皮背下来,希望我能和她一样支持你,说看到你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都会发光。”

我扯了扯嘴角,艰难道:“她看到了吗,就这么说。”

“她说你们有个元旦晚会,她在后台看,看到台下所有的观众都在为你欢呼。”

“是吗?”我笑了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她站后台干什么,都看不见我。不过看不见也好,我这个造型,得把她吓着。”

“就是说啊,你趁早给我把头发留起来,你…诶孩子,你哭什么,你…”

“妈。”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缩在我妈怀里,情绪崩溃:“我把她弄丢了…”

“什么丢了?”

“她不要我了。”

我绝望得眼泪止也止不住,心脏揪着疼,第一次真真正正感觉到,一个我非常在乎的人,她已经从我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

“她换了电话,搬了家,我已经…整整一年没见到过她了……”


那天之后,我妈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畅。

后来我去了大学,有了很多新朋友,渐渐地从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中走了出来。


我不想谈恋爱,所以我依旧留着短发,中性打扮。然而这副模样的确没有吸引来表白的男生,反倒是收到了好几封女孩子的情书。

其中一个女孩子,被我拒绝了之后依旧大大方方表示不介意,可以只当个朋友。

一次我们俩结伴穿过灌木丛去买饮料的时候,我看她头发上缠绕着一片叶子,于是轻轻给她摘了下来。

我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可她却一哆嗦,用拒绝的眼光看着我:“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对我没意思干什么做这么暧昧的动作?”

我不可置信:“这…暧昧吗?”

她打了个寒战:“反正我接受不了。我觉得这是对你有意思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宠溺地笑着帮你摘掉头上的叶子,再帮你理理头发什么的…”

我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猛然钻进了我的脑海。


不可能吧?


但如果…是真的?如果她真的喜欢我……

那么一切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她每天等我一起上学放学,她笑着帮我摘掉缠绕在头发上的叶子,她帮我去说服我妈,她…振振有词地不让我谈恋爱……

回头再看这一切都明显得有些侮辱智商,而我此刻就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了似的,一阵战栗,从头到脚。


但那又如何呢?

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吗,我能接受她吗?


我看着身旁打量着我同学,问她:“你觉得我喜欢女孩子吗?”

她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不应该这样问的。”

“什么?”

“你应该喜欢某一个人,而不是女孩子,或者是男孩子。”她反问道:“你不总说自己很有原则吗?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你会去纠结她的性别吗?”

“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畅,我已经太久没见到她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了面对着她,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很想她。”我轻声说道:“很想很想。”

“那你回去看看她呀。”

“可是我找不到她。”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找到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可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09


大二的时候,我陪同学去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

我得了全国第二名,我火了。

总决赛直播的那天,我捧着工作人员送的花,体面地对着摄影机笑,我突然想到了她。

她能看见我吗?

这个节目这么火,她会看吗?


下了舞台,我的手机里冒出来好多条短信。以前不怎么联系的人也都纷纷冒出来给我送祝福。

我一个都没回。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我手指不停地滑动着屏幕,一条一条信息看下去,看有没有她发给我的消息。

就像那次元旦晚会一样,我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

可是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我不甘心。

我想去找她。

可是我没机会了。


出道以后,我失去了自由。

虽然我实现了我的梦想,我可以有很多大舞台,我可以唱歌;但与此同时,我被逼迫着做很多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有很多朋友,我可以和他们倾诉烦恼,但我没办法做到和他们无话不谈。

但我知道,如果是她,我不会犹豫,我会无比信任地向她倾诉所有事情,事无巨细。


但是我失去她了。

所以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后来,我解约,风波不断,摸爬滚打之后总算找到了一条适合我自己的路。


再后来,我过年回老家,我又遇见了她。

我还记得她,她也记得我。


她找我出去散散步,聊聊天。

她说:“我喜欢过你。”

我说:“我知道。”

她说:“其实我当时没有谈恋爱。”

这我不知道。

她说:“我现在也喜欢你,作为粉丝。”

我点点头,对她笑笑:“谢谢。”


于是我们加回了联系方式,成为了逢年过节会互相拜年的亲戚朋友。


其实这样也不错。

如果当时我知道她喜欢我,结果说不定也会是现在这样。

因为我性格鲜明,非黑即白,没办法妥协。

我可以当她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我没办法当她是恋人。

所以就这样吧。


她递给我一根话梅棒棒糖,说一口酸一口甜,味道不错。

我接过来,道了谢,却并没有打开吃。

“艺人要戒糖,对吧?”她问。

“不是。”我说:“吃完了之后,话梅核没地方扔。”

“环保小卫士。”她调侃我。

我欣然接受,没有反驳。


最后,我把糖带回家,装进了我的透明玻璃柜里。

真空包装,不用担心它坏掉。

我只是不想拆封,想让它永远保持那种,酸酸甜甜,晶莹剔透的模样而已。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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